我跟太太來自兩個完全不同思維的家庭,我們家的傳統是男孩子不進廚房,太太家則是女兒不進廚房,所以我們結婚之後,因為是雙薪家庭,常常忙碌了一整天下班回到家裡,第一個對話就是我問:「晚餐有什麼可以吃的?」那太太就很自然的回答:「你沒看到我也是剛回來嗎?」單單晚餐要吃甚麼?就成為爭執的導火線。漸漸的,我們的夫妻關係,就從原本的相敬如『賓』,變成相敬如『冰』。後來女兒、兒子陸續出生,我們因著孩子的教養問題,發生了更大的衝突。老大女兒出生的時候,我請媽媽來幫我們帶小孩,後來媽媽身體不好,沒辦法繼續幫忙帶老二,太太原本想要辭掉工作回家自己帶孩子,可是我卻認為把孩子交給褓母帶就好,我們在許多議題上都沒有共識,關係越來越糟。
太太的哥哥看我們兩人常常爭執,就邀請我們參加學園傳道會的婚姻課程,但那時候我的心思並沒有積極地想要解決問題,即使上了課,自己也沒甚麼改變。我和太太的關係持續惡化,這一切看在女兒眼裡,有時候她會主動做家事照顧弟弟,無非希望我和太太不要起爭端。有一次當我們吵到要離婚,小小年紀的女兒突然哭著跟我們說:「我寧可失去生命,也要有一個完整的家」她說:「我不要爸媽分開」。
女兒在小學五年級,腦中發現了一顆腫瘤,病發的時候,右邊的手腳已經不太能活動,醫生要我們立刻決定是否開刀?那時候其實我和太太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講話,兩個人重新開始講話,卻是要討論女兒生死攸關的事情;兩個人重新開始互動,卻是為了要陪伴女兒最後一年多的生命。
女兒小時候,在教會的幼兒園就讀,當時,因為我和太太都要上班,常常沒辦法準時去接她,下課後同學都走了,老師看她獨自一人又怕黑,就陪伴她,並帶她決志信主。女兒信主以後,開始在飯桌上謝飯禱告。有ㄧ次太太和我吵架回娘家,女兒卻主動打電話給媽媽,然後把電話拿給我說:「有人找你喔!」這孩子是這樣愛我們,用實際的行動成為我和太太對話的橋樑。 後來我因為工作常到大陸出差,有時工作忙,忘了打電話回家,女兒會主動打電話給我,說她和弟弟很想我,她說:「弟弟常常半夜醒來,會跑到房間看你的行李箱在不在!」說完兩個孩子在電話那頭就哭了起來!因著女兒的貼心,開始讓自己覺得,我是不是太忽略這個家了。
在醫院陪伴女兒的治療過程中,女兒常常要我讀聖經給她聽,她很堅持要我去認識她所認識的上帝,她很堅持不要爸媽分開,她很堅持要有一個完整的家。我們夫妻關係的改善,我們家每一個改變,都是因為女兒的堅持。一年多以後,女兒回到天家上帝的懷抱,但天父卻透過女兒將祂的愛留下來給我們,將這個即將破碎的家挽救回來,而我也因著在醫院認識了耶穌,後來進入教會,受洗歸入主的名下。
信主以後,有一次教會邀請李哥、馮姐來分享婚姻課程,和我十幾年前參加的是同樣的課程,可是這一次因為我的心打開了,我就聽進去聖經裡兩個很重要的教導:第一、是先生要為太太捨己。如果真能做到這一點,那日常生活還有甚麼好爭執的呢?我突然領悟,當初我不是因為愛才和太太結婚嗎?結果卻為了追逐這世界的價值觀想要過得更好,反倒忘了那起初的愛。所以我學到第一個功課,就是做丈夫很簡單,只要愛太太就對了。第二個學習,就是結婚以後要離開父母,和太太合為一體。我回想過去結婚這麼多年,我完全是和原生家庭黏在一起,不但過年過節,甚至每個周末假日,為了回台中和爸媽在一起,我們幾乎都是在高速公路上奔波。直到有一次女兒要求我在台北買房子,安定下來有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家庭生活,我才驚覺其實我的心思並沒有放在我自己的家,而是一直和原生家庭連結在一起。
當我了解太太、孩子才是我生命中的優先,我開始學習改變自己。以前工作一整天很疲憊回到家裡,我都不太想要動,家裡大大小小的事,幾乎都是太太在打理。加入弟兄小組以後,我發現怎麼小組裡的弟兄都很會讚美太太,也都會動手做家事,所以從來不進廚房的我,就開始倒垃圾,我還記得第一次倒垃圾的時候,太太看著我那副驚訝的表情!後來家裡的水管漏水,我也試著動手修理,當我解決了漏水問題,太太就用愛慕的表情來感謝我。當我開始付出的時候,同時也體會太太為這個家默默的貢獻,這個家的氣氛就慢慢改變。後來小組長也常提醒我早上出門要先和太太擁抱,下班回家要先將疲憊和壞心情留在門外,進門後要用笑臉和讚美打招呼;每天晚餐後要預留三十分鐘陪太太到附近山邊小路散步,讓她可以把這一整天發生大大小小的事情,重新倒帶從頭講一遍。小組弟兄對我最重要的示範,就是丈夫在家庭裡,不是要當老爺,而是要學習當僕人。當我嘗試改變的時候,太太會適時寫卡片讚美:「感謝你在外努力工作,回到家還這麼認真付出。謝謝你!」
我們家的傳統,對男孩子比較嚴格,兒子從小對我就不太敢講話,到了國中青春期又更明顯。有一次,我剛從國外出差回來,我們全家吃完晚餐坐在客廳,兒子就坐在我和太太中間,這時候兒子有件事要告訴我,可是他並沒有直接對我說,而是把頭轉到另外一邊對太太說:「媽媽,妳告訴爸爸明天學校有甚麼事。」我這時候才很訝異,我和他關係有這麼疏離嗎?我就坐在他旁邊,他竟然還要透過媽媽跟我說話。後來太太一再提醒我、鼓勵我,我開始每天下班後花時間陪兒子。那時候他喜歡看NBA的轉播,我坐在他旁邊陪他一起看,剛開始他也很不習慣,半小時後他突然問我:「爸爸,你不是都有很多事情嗎?怎麼今天沒事呢?」我說:「爸爸沒事,就陪你一起看球賽」就這樣子,他會開始跟我講一、兩句話。後來有一次他想去打籃球,卻找不到同學有空,他就跑來問我:「爸爸,你有空陪我打球嗎?」我說:「我等你這句話已經等半年了」雖然那一場球打完,我是累得幾乎爬不起來,但從那天起,兒子和我在一起開始有了笑容。
幾個月前,我去住院動手術,那時候兒子正在趕畢業論文,卻願意抽空來醫院陪我過夜。前陣子,他去當兵,一回家就會和我分享部隊發生的事,他還問我:「以前你當兵,是不是也像這樣子?」我們很熱絡的互動,就像朋友一樣。我覺得我們父子關係可以改變,主要原因是因為我們夫妻關係的改善,讓兒子有安全感,願意放下心裡的防衛;也因為我們父子關係的改變,啟發了我知道該怎麼和我父親表達情感,更親密的互動。最近,我爸爸攝護腺動手術,我到台中醫院陪他, 照顧他手術後的恢復療養生活,還多陪他住了幾天,於是,我和父親在那段期間有更多的對話。事後,我爸特別打電話給我,謝謝我為他做這些事。我對父親說:「前陣子我兒子在醫院陪我手術,那我是你兒子,當然也應該要來陪您囉!」
我們家一切的改變,都是從女兒把耶穌的愛注入這個家開始。雖然女兒在我們家的時間很短暫,就回到天父的懷抱,但上帝透過女兒幫助我和太太的關係融冰,還把福音帶進這個家。女兒走了以後,太太回家當全職媽媽照顧兒子,穩定在婦女小組對她有很大的改變,對我一點點小小的進步都給予大大的讚美,她也常常鼓勵我多陪伴兒子,幫助我們父子更拉近彼此的距離、瞭解彼此的想法。後來我們也一起參與教會的服事。
記得在幾年前次短宣隊的婚姻營中,我和太太一起上課學習,一起觀賞日出、 一起傳福音,我看著她勇往直前為主傳福音,真的很感動上帝賜給太太如此美好的品格。神再次讓我看見過去的我,是多麼自義、以自我為中心,神賜給我這麼好的妻子、子女、家庭,我卻不珍惜,常常忽略太太的感受而不自知。想當初她在家人都不看好我們婚姻的情況下,仍堅持嫁給我,並努力維持我們的婚姻,但我卻忽略她的努力,只要求她凡事要聽我的,這也導致我們不斷爭執,而幾乎要以離婚收場。那天我正式向太太道歉:「請妳原諒我過去的行為與無知!」
今年是女兒回天家15周年,回想這一路走來美好的改變,都是因為源自於女兒很堅持的那句話:「爸爸媽媽,你們要彼此相愛喔!」我知道這是上帝的旨意,因為我相信她是上帝派來祝福我們婚姻的天使。
真愛是一種決定,決定對配偶不離不棄、決定以對方的最高利益著想,如此一生一世至死不離的盟約關係,才能讓我們有確據的彼此付出、彼此珍惜。單單有感情、兩情相悅不代表是真愛。